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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─摯愛的佩文姐

吳建民

　　曾經我們擁有童年，曾經我們步入少年；或許年幼無知，或許年少輕狂；在時光的沙漏一點一滴地流逝之下，生命的遭遇與成長，擁抱歡笑與眼淚。回憶的跑馬燈閃爍，或許遺失了重要的環節，或許放不開刻骨銘心的情節，一番追逐尋求之後，驀然回首，是否內心真正得到安頓？

　　民國九十五年四月十六日，傍晚時分，我與姊姊在回家的途中發生車禍，我的腦袋仍停留在思考回家後要做的事情，等到有意識的時候，我已躺在長庚醫院的病床上。意識是那麼模糊，我感覺到衣服被剪開，我聽到周圍的人們稀疏的聲音，最後，一雙溫暖的手握住我冰冷的手，「沒事了，孩子，我在這裡。」，蕭老師的聲音彷彿是一顆定心丸，疲憊的我又再度闔上雙眼。

　　當自己出現在醫院的時候，當下就知道發生車禍，只是記憶的片段完全被抹煞，我想不起出事的經過。隔天睜開雙眼的第一刻，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姊姊在哪裡？此刻的我有許多的親朋好友陪伴著，三姨握著我的手，「佩文姐在哪裡？」我問，「她正在病房裡和病痛搏鬥著。」三姨關切的看著我說。我的臉頰骨折，右肩胛骨斷裂，眼睛有兩處撕裂傷，對於發生車禍這件事，心裡是很茫然的。

　　接下來的十天中，我在醫院動手術，大家也都時常來探望，不管是親朋好友或是學校同學，我感受到真摯的關懷，而最辛苦的人是我的母親，日夜不離我的身邊，只要我稍有動靜，母親就會驚醒，十天下來，我漸漸恢復精神，母親卻倍顯憔悴。每當我提及姊姊，大家的反應都十分敷衍，刻意的迴避這個話題，幾次下來，我已猜想至最嚴重的情形，我不再追問，此時此刻，大家希望我能好好休息。

　　出院後，我回家療養了兩個禮拜，母親怕我無聊，也常帶我去菜市場逛逛，大家看到我的傷勢，也少不了幾句噓寒問暖。只是母親仍要工作賺錢，家中還有一位上幼稚園中班的弟弟，常常就只剩我和上班回來休息的父親，空閒之餘，我也會去租借漫畫消遣，只是一直環繞心頭的不是落後的課業，不是繁瑣的生活雜事，而是親愛的姊姊。兩個禮拜一晃眼就過去了，終於也要回去大慈家庭，三姨開車帶著我和母親、弟弟一同前往，「大家都在家裡等你。」三姨說。

　　一下車就聽到熱烈的歡迎聲，眼淚止不住的滑落。這真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，大家整理了所有姊姊的照片資料，用電腦投影的方式陪同我一起觀看，我看到姊姊從小到大的成長，包括她的後事安葬，大家用盡心力的陪伴，內心百感交集。想想自己並不是個受歡迎的人物，在大慈家庭中，只肯與極少的人親近，任性以及愛生氣、計較的脾氣，更是讓不了解自己的人退避三舍，而在這次的車禍發生之後，大家真摯的關心，令人不禁想到「家人」這個名詞，即使有再多的不喜歡，我們都是住在大慈家庭的一份子，彼此沒有血緣關係，卻都是生活在一起的兄弟姐妹，只是平常的爭執不斷，到了發生事情的時候，都能化干戈為玉帛，這就是大慈家庭，我們共同學習的地方。

　　之後母親陪我至佩文姐的靈前上香，照片上的姊姊笑得是如此燦爛，很難想像姊姊在加護病房時痛苦的神情，更深深地為自己無法參加姊姊的告別式深表遺憾。親愛的姊姊，妳怎也不來見弟弟最後一面？

　　回想起往日的生活點滴，姊姊與我的互動良好，彼此必是有福同享、有難同當。遇到我的段考時期，每每都會陪我讀書至凌晨兩、三點，即使妳已疲憊不堪；知道我在收集波卡樂事的點數，義不容辭的買了五包，並且還幫我郵寄掛號，一同上網競標，卻不跟我拿半分半毫；半夜一同偷閒，肚子餓了一起煮宵夜來祭五臟廟，甚至有時會帶好吃的東西一同分享；過年義賣結束，妳還特別去找我一起陪妳去做後續的善後工作，「欠我一包滷味。」我打趣的說道，幾日之後，妳就買了滷味來犒賞我和自己；從小到大，我們似乎就緣分不斷，當我來到大慈家庭，就先讓妳帶了一年，妳自澳洲回來之後，更是讓彼此的情誼不斷，更加深厚。親愛的姊姊，妳怎麼捨得丟下大家？

　　身體狀況好轉之後，我至仁武分局做筆錄，當警察先生問我要不要對妳提出告訴時，心中為之一凜，姊姊啊姊姊，妳已經去了極樂世界，況且我們並不陌生，做弟弟的怎麼忍心告下去？我也參加了最後幾次為妳的助念，常常唸著唸著，腦海就會浮現妳的影子，看到我們往日的回憶，眼淚也就這樣一滴一滴地滑落。親愛的姊姊，弟弟想妳的心情妳可知道？恢復正常上課之後，自己也常為課業煩憂，只是身體仍不堪操勞，睡眠時間是一日又一日的增長。在幾次的睡夢中，我夢見自己的死亡，靈魂在世間徘徊，而最後自己必須離開世間、離開自己所愛，在那一剎那，心裡充滿的是萬般地不依不捨。親愛的姊姊，妳是否也是這般難捨？

　　常常我們會為親朋好友的死亡傷心難過，但是再多的眼淚也不能平撫逝去的傷痕，更不會使人心安，我們應該坦然的面對、勇敢的接受，並且祝福他們邁入新的旅程碑，這樣才能使他們放下心中的大石頭。

　　車禍距今也已滿了一年，我要感謝姊姊帶給我嶄新的人生，也許自己曾對生命的定義、價值有所迷惘，但是我會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。

送給我摯愛的姊姊：
　　　　「曾經，在那島的彼岸，
　　　　　我看見有人揮手道別；
　　　　　曾經，在那海的彼端，
　　　　　我看見夕陽西落下沉。
　　　　　如果可以，我要用瓶子裝滿，
　　　　　耀眼星光和璀璨夜空；
　　　　　如果可以，我要請風幫我載滿，
　　　　　暖暖親情和祝福話語。
　　　　　送給在天上的妳，不會寂寞孤單，
　　　　　送給在來世的妳，歌頌生命禮讚，
　　　　　願妳自由飛翔，擁抱幸福搖籃，
　　　　　願妳乘著緣的翅膀，乘願再來。」